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太子夜恒。
他端着酒杯,嘴角正噙着笑,像在看一场好戏。
夜宸的声音不高不低:
“父皇,儿臣刚打了胜仗,军心未稳。”
“成婚之事,怕是不妥。”
北漠王眉头皱了皱刚要说话。
王后突然开口,声音甜得发腻。
“陛下,三王子说的是,再说林溪身份特殊,婚事得从长计议。”
她笑得温婉,眼神却像刀子。
明着帮夜宸解围,实则在提醒所有人。
我是敌国公主,配不上他。
北漠王想了想,随即点头。
“行,那就先记下,等西境彻底安定,再说这事。”
我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半截,后背却已被冷汗浸透。
宴席结束,夜宸走在我身后,脚步声很轻。
“别怕。”他突然开口。
我停下脚步,没回头:“三王子觉得,我该怕吗?”
他走到我面前,玄色衣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:“父皇只是随口一说。”
“随口?”我笑了,声音发涩,“北漠国主的话,能随口说吗?”
他的喉结动了动,没说话。
风掀起我的衣袍,也吹乱了他的发。
“夜宸,”我抬起头,直视他的眼睛,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赐婚,布防图,假图纸。
他像团迷雾,我怎么也看不清。
“有些事,”他的声音低了些,“以后再告诉你。”
“现在,你只需要信我。”
信他?我连自己都不信。
转身要走时,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。
和太子不同,他的力道很轻,像怕碰碎了什么。
“三日后,父皇要去西郊狩猎。”
“你……别去。”
我的心猛地一跳:“为什么?”
他松开手,后退一步,阴影遮住他的脸。
“别问。”
说完,他转身就走,玄色披风扫过廊柱,带起了一阵风。
我站在原地,手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。
回到瑶光殿,我坐到铜镜前。
赵将军他们……到底有没有按计划行动?
如果夜宸说的是真的,西境布防兵力是图纸的三倍……
他们现在还活着吗?
正出神,窗外传来轻响,是阿竹回来了。
她浑身是泥,脸上还有泪痕。
“公主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
我的心提到嗓子眼。
“我打听清楚了,是赵将军他们……中了埋伏。”
阿竹的声音发颤,带着哭腔:
“大曜的残余势力,几乎全军覆没。”
“活下来的……没几个。”
阿竹扑进我怀里,哭得撕心裂肺。
“公主……”
我拍着她的背,手却比她抖得更厉害。
全军覆没。
这四个字,扎进我心里,生疼。
第二天,王后派人来。
说北漠王狩猎,让我也去。
送消息的宫女笑得不怀好意。
阿竹挡在我面前。
“公主身体不舒服,去不了。”
“这可由不得你们。”
宫女收起笑容,语气强硬。
“大王有令,不去就是抗旨。”
我拉住阿竹,深吸一口气,“我去。”
只是我心里清楚,这趟狩猎怕是凶多吉少。
我找了件最结实的外衣,把匕首藏在袖袋里。
阿竹帮我系腰带时,手抖得系不上。
“公主,要不……我们跑吧?”
我摇摇头:“跑去哪里?”
北漠天大地大,却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。
狩猎场设在西郊的山谷,旌旗招展,骑兵列队。
北漠王穿着猎装,精神抖擞。
看见我后招手:“林溪,过来。”
我走过去,屈膝行礼。
他指着远处的林子:“今天要是能猎到狐狸,朕有赏。”
太子夜恒笑着凑过来:“父皇,不如让儿臣陪公主一起?”
“也好。”北漠王点头。
夜宸站在不远处,脸色阴沉,目光直直射向夜恒。
“父皇,儿臣也想去。”
“你是主将,得守着中军。”北漠王摆手。
“你们两个去吧。”
他挥挥手,策马向前。
夜恒朝我伸出手:“公主,请。”
我没接,翻身上马。
动作有些生疏,却很稳,这是在大曜时父皇教的。
他说公主也要有自保的本事。
夜恒的笑容僵了僵,随即又笑了:“公主好身手。”
两匹马,一前一后走进林子。
树叶茂密,挡住了阳光。
“林溪,”他突然开口,“赵将军的事,听说了吗?”
我的手猛地攥紧缰绳,马受了惊,嘶鸣一声。
“你想说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他笑得温和,“只是觉得可惜。”
“那么多人为了一个破图送命。”
“不值。”
他知道,他什么都知道!
我勒住马,转身看他:“是你做的?”
“是又怎么样?”他凑近,声音压低,“夜宸能假传消息,我就不能?”
“那张假图纸,可是你亲手给我的。”
“你说,要是让大曜剩下的人知道,他们的公主帮着敌国太子坑害了自己人,会怎么样?”
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,落在他脸上,像个披着人皮的恶鬼。
我抽出袖袋里的匕首,对准他的胸口。
“夜恒,你找死!”
他没躲,反而笑得更欢。
“你杀了我,自己也活不了,别忘了,这里是北漠的地盘。”
远处传来马蹄声,越来越近。
他看着我身后,笑容更深:“看来,有人来救你了。”
我回头。
玄色的身影,在林间疾驰,像道闪电。
夜宸,他怎么来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