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一出,客厅里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冻住了。
那被叫姑婆的老太太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笑话,嘎嘎地尖笑起来。
“教过你?”她声音又尖又刻薄,眼里的鄙夷都要溢出来了,“孤儿院旁边能住什么高人?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,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!撒谎也不打草稿!”
苏砚川的脸瞬间黑得能拧出水来。他周身气压低得吓人,连空气都跟着冷了几度。
他一步上前,高大的身子把小小的溪溪严严实实护在身后,挡住了那道恶毒的视线。
“苏家唯一的大小姐,”苏砚川的声音不高,却冷得掉冰渣,一字一句像刀子似的扎过去,“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。”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的老太太,眼神里一点波澜都没有,只剩下纯粹的、让人打颤的冷。
“苏家跟你,半毛钱关系没有。”他声音更沉了,“倚老卖老这套,在我这儿,不好使。”
这话简直是当众把老太太最后一块遮羞布扯了个干净。
溪溪躲在爸爸宽厚的后背后面,只觉得无比安心。她偷偷从爸爸腿边探出小脑袋,学着动画片里英雄的样子,使劲儿鼓起腮帮子,想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。
“院长嬷嬷说过,”小奶音软乎乎的,却说得特别认真,“尊重是互相的!你不尊重我,我也不用尊重你!”
那副想装凶又奶凶奶凶的小模样,可爱得人心都要化了。
站在旁边的苏云皓,看见妹妹这样,没忍住“噗嗤”乐出了声。他立刻站到溪溪身边,挺起小胸脯,像个神气的小卫士:“听见没?我妹妹都比你有文化,懂道理!”他还冲老太太做了个鬼脸,满脸都是嘲讽。
老太太被这一家子气得脸都绿了,正要跳起来接着闹,却被一只手死死拽住了胳膊。
林婉清凑到她耳边,声音压得极低,又快又急:“奶奶!别闹了!真把苏家惹毛了,咱们啥也捞不着!”
老太太浑身一僵,眼里的怒火“唰”地就被贪婪压了下去。
林婉清这才松开手,脸上又挂起那副温温柔柔的笑,好像刚才撒泼打滚的根本不是她家人。她走到溪溪面前,声音放得又软又甜:“溪溪妹妹真厉害呀,原来也懂国画呢?”她话锋一转,“既然这样,咱们切磋一下?就当玩游戏,姐姐还能教教你。”
话说得漂亮,可那眼底藏不住的轻蔑,像针一样。
溪溪不喜欢她。她下意识地往爸爸身后缩了缩,小声对苏砚川说:“爸爸,她笑得好怪,溪溪不喜欢。”
林婉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。她没想到一个三岁小丫头片子,感觉这么灵。眼珠一转,她立刻换上委屈巴巴又带点挑衅的表情:“哎呀,是姐姐太冒失了。妹妹……是不敢比吗?”她故意拖长了调子,“没关系的,你还小,害怕输……也正常嘛。”
“谁说我害怕了!”溪溪果然被激着了。她“噌”地从苏砚川身后冲出来,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,像棵倔强的小白杨,“比就比!”她仰着小脸,清澈的眼睛直直看向林婉清,“但是说好了!输了不许哭鼻子哦!”
这句充满孩子气的宣战,让客厅里紧绷的气氛一下子松了不少,连贺管家都忍不住嘴角弯了弯。苏砚川更是满眼骄傲地看着女儿——不愧是他闺女,有胆气!
林婉清目的达到,心里得意得很,脸上却装得更大气了:“好,一言为定。”她转向贺管家,姿态优雅地吩咐:“贺管家,麻烦准备一下笔墨纸砚吧,随便什么纸都行。”对付个三岁小孩,在她看来,用草纸都算抬举了。
然而她话音刚落,一道软糯的声音就响了起来。
“贺爷爷,”溪溪仰着头,看着贺管家,认认真真地说,“溪溪想要生宣纸,可以吗?”
“生、宣、纸。”
三个字,清清楚楚地从一个小娃娃嘴里蹦出来。
客厅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林婉清脸上的笑容彻底冻住,眼底的得意变成了全然的震惊和难以置信。
生宣纸?!
她怎么会知道生宣纸?!这可是国画里最常用也最考究功底的纸!晕染效果是好,可极难掌控!别说三岁孩子,多少学画的大人都不敢轻易碰!
地上那老太太也觉出不对味儿了,脸上惊疑不定——难道……这野丫头真会?
贺管家最先回过神。他看着自家小姐那双亮晶晶、清澈见底的眼睛,心头一阵激动翻涌。他立刻躬身,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恭敬:
“当然可以,小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