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个大人，何苦为难孩子。”老妇人苦口婆心，深明大义道，“依老身看，姑娘要向我崔家孩童道歉。”
“你！”裴锦挽睁圆眼睛，怒视老妇，“我阿姊凭什么道歉！”
听了老太婆的话，裴锦挽火冒三丈，裴锦摇怎么能被外人欺负呢！
虽说裴锦挽私下与裴锦摇有摩擦，但外敌当前，裴锦挽决定放下个人恩怨，一致对外。
“老虔婆，你比我们可年长许多，怎么不让让我们？”裴锦挽道。怕崔家老妇人看不见自己，她一把推开裴锦摇，迈出半只脚跨到姜容琅身旁。
裴锦摇被推得猝不及防，一个踉跄后稳住身形，四下打量，幸而，众人都没注意到自己，她吐出一口气。
裴锦挽话刚说出口，又怕被打，于是缩回姜容琅身后。
裴王氏见状上前拉女儿回去。
裴锦挽往回走，低头思索片刻，气不过，又回头道：“你倚老卖老，是非不分！”
老妇人哽住，面色讪讪不再言语。
“伶牙俐齿，你们裴家人说话都这么……满口污言吗？”听了裴锦挽的话，年轻的妇人似抓住了什么把柄，一脸嘲讽道，“也是，连尊老爱幼都不知道的人，又能指望她说出什么人言。”
“她是刚正不阿。”裴锦摇冷声道。
“贤不肖不可以不相分，若命之不可易，若美恶之不可移[1]。”姜容琅边摇头边道。
裴锦摇接话道：“是啊，有的人，也要看配不配得敬重爱护。”
裴渡抱着姜容琅的腿，姜容琅说话时，他就仰头一脸孺慕地望着她，话音一落，裴渡就怯生生地看周围人的反应。
裴澄看着受惊后的阿弟，心涨涨的，抬手摸摸他的头。
那崔家青年人抬头怒目圆睁，逼近姜容琅和裴锦摇，似要动粗。
裴陵从裴锦摇身后窜出，拽住青年的胳膊，恶狠狠道：“崔世定，你想干嘛？”
两人手上的铁链相互碰撞，发出声响。
双方僵持着。
裴隐靠在姜容琅的马车旁，手中还抱着裴湘。看着众人围得密不透风的圈子，他暗自神伤，凭自己这副伤痕累累的病躯根本挤不进去。
他左右扫视，崔世宣斜倚在一棵树下，面色不虞，却没有阻拦族人之意。
呵，伪君子，想要事不关己，偏不让你如意。
“呵呵呵，子扬，你们崔氏的家风还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呀？”裴隐提起精神道。
崔世宣，字子扬。
听着少年清亮却又嘲讽味十足的笑声，姜容琅微微皱眉，刚刚跟她说话时还一副提不上气的模样。
“明熙慎言。”崔世宣凉凉道。
裴隐，字明熙。
“子不教，父之过。你们家人怎么就不承认呢？”裴隐好奇地问，“颠倒黑白，混淆是非倒是玩得清清楚楚。”
崔世宣比裴隐年长三岁，正直弱冠之年。流放前，是有军功傍身的龙骧将军。几天下来，崔氏族人隐隐有以他为首之意。
因而，裴隐选择向他发难。
崔世宣清楚这场争议的开端是何缘故，说到底，他崔家确实理亏。
他抬眼看看远处看好戏的官差，心下有了主意。流放之路凶险，裴崔两家现在还不能结仇。
崔世宣动了，他站直，走向崔世定，手放在崔世定肩膀上拍了拍，示意他让步。
“哼！”崔世定的夫人搂着孩子转身就要走。
“慢着！”裴隐朗声道。
“你们又想如何？”崔世定不耐道。
“道歉。”不等裴隐开口，姜容琅冷声道。
“我不要！”抢饼男童听懂了这句话，大声嚷嚷道。
“想得……”崔世定的夫人话还没说全。
崔世宣打断道：“道歉。”
无奈，夫妻二人不情不愿地回过身子。
“去。”年轻的妇人在男孩身后一连推了好几把。
男孩不满地走到裴渡面前，闭上眼睛，深吸一口气，喊道：“对不起。”
裴渡被声音吓得后退几步，裴澄紧紧握着弟弟的手，生怕他摔倒。
“你想原谅他吗？”姜容琅俯身托着裴渡的脑袋问？
裴渡不说话，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。
姜容琅看出孩子不乐意，轻声道：“若你不愿，就不要原谅他。遵从自己的意愿。”
裴渡低头不动，姜容琅也不催他。
四头身的小娃娃动了，他松开兄长的手，小步走到崔家孩子面前道：“不原谅。”
说完，他就缩到姜容琅的身侧。
“诸位请回吧。”裴锦摇微笑道，说完，她和兄长裴陵转身离开。
崔世定夫妇领着孩子灰溜溜地跑回原位，隐没在崔氏族人中。
裴澄一手牵着姜容琅，一手牵着裴澄就要离开。
崔世宣突然道：“县主可满意？”他没走，留在原地。
看着面前男子盯着姜容琅的眼神，裴澄有些不适。
裴隐远远地看着崔世宣好似在纠缠姜容琅，他眉头一锁，抬手将怀中的裴湘移高些，扭头“噗！”喷出一口血来。
“小叔父！”裴澄、裴渡拉着姜容琅向裴隐跑去。
崔世宣的话随着风散开，他定定地盯着姜容琅随着孩子跑开的背影，眼底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。
崔世宣移开目光，刚巧撞上裴隐阴鸷的眼神。
姜容琅见到裴隐第一句就问：“血没喷到我车帘上吧？”说着，她靠近检查裴隐身后的马车。在旁人眼里，倒成了姜容琅在关心裴隐。
裴隐没回她，估算了一下自己距离崔世宣的距离，确定他听不到姜容琅的话后，对着崔世宣勾唇一笑。
眼见着崔世宣黑脸转身，裴隐轻笑着回道：“应当……没有？”
“你吐血还这么高兴？”姜容琅侧头正好看到裴隐的笑颜。
病弱的郎君坐倚在车辕旁，手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宝宝，他面色苍白，红色的血迹顺着唇角蜿蜒而下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。
眼见着血将滴在裴湘的身上，“擦擦。”姜容琅掏出手帕递给裴隐。
“多谢。”裴隐道，“也谢谢你对孩子们的维护。”裴隐正色道。
“嗯。”姜容琅面不改色道。
官差见这场闹剧落幕，才悠闲地放下茶碗，慢慢起身。
两个衙役走到姜容琅和裴隐面前停下。
姜容琅心道：冲谁来的？